第二章 漢月法藏之生平與時代背景

        晚明是中國歷史上重要的轉型期,尤以萬曆一朝為然。生於萬曆元年(1573)卒於崇禎八年(1635)的漢月,正處於思想界與禪門叢林都面臨革新的風潮之下,其與時代脈動之關係亦是十分密切的(漢月與晚明思想界及禪門中重要人物之生卒年代,請參考附錄一)。本文基於研究漢月禪法之立場,首先就其生平、師友及門人作一介紹,以明瞭本文主角在當時代活動的情況、門人中傑出龍象對後來禪林的影響,以見漢月繼往開來之地位與意義。並對當時禪門的種種問題,加以探討如下。(本章正文涉及臨濟、曹洞諸禪師之世系關係,請參見附錄二、附錄三)

 

第一節 漢月之生平與師友門人

一、生平交遊與悟道經過

  漢月,名法藏,字於密。萬曆元年生於梁溪(江蘇無錫)蘇姓儒士之家,剛正、仁慈之性與生而俱。[1] 年十五歲(1587),即志慕出世,投鄉中德慶院為童子。及十八歲(1590)行冠禮後,方披剃為僧。[2] 嘗語同輩云:「吾四十當悟道,六十歲死矣!」[3] 其精志求道的決心表露無遺。

  漢月二十三歲(1595)時,於古經訓各有研究,尤其對《周易》,推高發隱,窮賾析微,更見心得。時東林學人錢一本(15391610)亦專精於《周易》,與顧憲忠、高攀龍等人倡儒道於東南,品衡海內,見漢月時讚言:「見公如見麟鳳」。[4] 其後漢月又以《學》、《庸》、《論》、《孟》教授門人,與四方士大夫亦頗有交往。[5]

  漢月二十九歲(1601)時,走雲棲向蓮池(15351615)乞戒。蓮池因朝廷戒壇未開,只能先授予沙彌戒。直至漢月三十七歲(1608),才在靈谷寺從古心律師(15411615)受具足戒。漢月在雲棲之時,雖求大戒未果,但卻意外的獲得蓮池新刻─《高峰語錄》,開卷悵然,隱隱若能記憶,遂決志參禪,展開了波瀾壯闊的參禪之旅。[6]

  此後十餘年中,漢月費盡心力,虛檐破壁,草屋蘿牆,食荳滓,衣補綴,不以為苦。力參高峰薦提的「萬法歸一、一歸何處」話,目不交睫,脅不至席。[7] 然年近四十的漢月卻感到愈參愈難,轉究轉遠,而惶懼不已。亦曾因前哲悟道機緣,於師資扣擊處,涕泗交頤。故於初祖前燃臂香誓言:「倘得徹悟,願不惜身命力弘祖道」。[8] 此或是異日漢月對祖道師法,極力提唱之遠因吧!

  漢月經由十餘年的苦參力究,終於如期在四十歲(1612)之年,於百日不語死關中,聞二僧夾籬攀折大竹聲,如迅雷一震,當下直見虛空粉碎、大地平沈、人法俱消。忽然悟得祖師言句,凡「青州布衫重七斤」[9] 、「柏樹子」[10] 、「乾矢橛」[11] 等一一皆了。

  此後半年,參究汾陽善昭(9471024)「三玄三要」偈子[12]而得入臨濟堂奧。及披閱惠洪覺範(10701128)〈臨濟宗旨〉,宛然符契,如對面親質,五百年間不分延促。[13] 漢月至此,方始確定已達大徹之境地。故自作偈云:「一口棺材三隻釘,聲聲斧子送平生;自從薤露悲歌斷,贏得朝朝墓柏青。」[14] 關於漢月開悟之經過,可與本文第三章第二節互相參照。

 

二、悟後之師友

  由於漢月自修悟道與汾陽「三玄三要」偈和惠洪〈臨濟宗旨〉有密切的關係,故漢月於此自是有一份異於常人的感動,[15] 也是這份特殊的因緣,導致漢月在師友交遊方面,似乎是在其尋求「宗旨」相契的動機之下,作為抉擇師承的考慮前提。以下就其與宗派之外的尊宿憨山德清(15461623)、曹洞宗湛然圓澄(15611626)和臨濟宗密雲三人之間來往經過,試作闡述。

(一)與憨山之交往

  被後人稱為「明末四大師」[16] 之一的憨山,於萬曆四十四年(1616),因欲赴紫柏(15431603)在徑山寂照庵的葬禮,才由南嶽走向東南。[17] 因此機緣,萬曆四十五年(1617),當憨山自雙徑抵虞山時,漢月迎請其至三峰為門人講說《梵網經菩薩戒》。[18] 這是漢月與憨山往來的開始。後來,憨山亦曾以愛護後學之立場,就漢月所提的抉擇「如來禪」與「祖師禪」一事,致書討論。[19] 甚且函邀漢月入住廬山歸宗寺,漢月雖因錢謙益(15821664)以書堅決勸留而辭,[20] 但真正原因,或許如〈行狀〉之記載云:

師(漢月)曰:此老固菩薩人也,吾所欲嗣者臨濟兒孫,何可因彼盛名更吾志哉﹖後聞天童悟和尚出世金粟,師策杖從之。[21]

  由此可見漢月嗣法臨濟宗的決心,而其與憨山之關係也漸淡化。

(二)與湛然之酬唱

湛然圓澄,嗣法自慈舟方念(15521594)。在明末的曹洞宗門裡,與無明慧經(15481618)並稱,且開創雲門一支,大唱曹洞宗風,法席興盛,門下有麥浪明懷(?∼1620∼?)、石雨明方(15931648)、三宜明盂(15991665)和瑞白明雪(15841641)等知名禪僧。

  湛然未見漢月之前,聞漢月「鍛鍊學人,有三七日中了畢大事之說,終歲罵詈,數為魔外。」[22] 及見廣為流傳的漢月《語錄》,驚嘆為「真古佛再來」[23] ,而與漢月往返酬唱。漢月曾就禪法中之「大機大用」諸問題,以「頌古」十七則致湛然,[24] 湛然亦以頌作十七則回答漢月,[25] 並致長文一書討論禪法。[26] 在現存漢月《語錄》中亦記有「答雲門和尚(湛然)書」,其內容雖未見錄,但由此可知二人書信往返之頻繁。

  漢月與湛然酬唱之同時,亦於天啟四年(1624)謁臨濟正嫡∼密雲於金粟廣慧寺,雖然密雲付予漢月信拂,但由於二人對「臨濟宗旨」之見解不同,漢月彼時尚未確定與密雲之間的關係,所以湛然對於將漢月延請至門下,仍抱存樂觀的期待。這種心情,可由其與同為曹洞宗之覺浪道盛禪師(15921659)之問答看出:

丙寅(天啟六年,1626),雲門湛然和尚入閩,宿夢筆(山)三夜,兩相盤詰。……予(覺浪)復問:「外江還有人否﹖」門曰:「若先輩不必論矣!適見三峰漢月,有可與者。此公雖近嗣金粟,猶未曾住腳。」曰:「漢公果是其人,安肯兩相詭遇於大法乎﹖」門曰:「吾別存以取之耳」予微笑。[27]

  可見漢月在尋求「宗旨」相契之師承時,對當時禪門而言,似乎是一件受人矚目的事。而在同年(天啟六年),杭州安隱寺請湛然結制(夏安居),湛然竟開出一條件說:「能致新北禪(時漢月在吳郡北禪寺開堂)為第一座,我來;北禪不允,我不來。」[28]由此可知湛然對漢月器重之深。於是杭州護法至北禪寺力邀漢月,結果就在漢月扺達安隱寺之前一日,湛然即先行示寂。浙東緇素及士大夫們皆以為湛然有深意,遂請漢月在安隱開堂。

  原先,漢月雖提撕學人,但以為「威音以後不許無師,恐將來未得謂得者,倚我蔑古法,我罪深矣!」[29] 所以不正席、不升座。而此時,適逢密雲遣使送僧伽黎(表付法之袈裟)至,[30] 於是漢月就在安隱寺正式拈香嗣法天童(密雲),為臨濟宗之後代。也為其與湛然之間的師友關係劃上句點,開啟了度眾化世的另一階段。

(三)與密雲之關係

  密雲為幻有正傳(15491614)之法嗣。五十歲以後才正式開堂說法,道譽甚高,被稱為鐵中之錚錚者,廣傳臨濟宗法,為晚明著名宗師之一。

  密雲未見漢月之前,已先在廬山看過漢月的語錄,曾謂侍僧言:「此人聰明不亞博山(曹洞宗師無異元來,15751630),欠師承在。」[31] 天啟四年(1624),漢月往金粟廣慧寺參謁密雲時,密雲對漢月讚賞有加,即請為第一座,並付予源流信拂。其中因二人對「臨濟宗旨」之見解歧異而歷經曲折,前後三年,方始確定彼此之師承關係。[32]

  接受法嗣之後的漢月,對密雲一直是保持禮敬的態度。於世俗禮節上,漢月盡其弟子之職,時常遣書問候密雲,也常齎儀供養,[33] 甚至在密雲出外禮掃祖塔時,漢月亦為護送。惟漢月於慨嘆批評當時禪林衰蔽、宗風失落時,對於具有臨濟正嫡身份的密雲而言,變成十分尷尬的局面。雖然漢月並沒有針對密雲本身作任何批評,但漢月這種直揭禪林弊端,甚至對當時的臨濟宗風也無迴護的作法,是會引起質疑與不滿的。如同為密雲門下的費隱通容(15921660),雖未與漢月謀面,即因此而在復書予漢月時提到:

足下(漢月)既承濟上孫枝,而又謂臨濟一宗馬駒的髓,固雖傳久失真,然而文獻猶足,……當今密老和尚臨濟的嗣,命脈貫通,……足下既承其嗣而謂傳久失真,則足下以和尚為不足乎﹖[34]

  這或許可視為同門之人對漢月汲汲於刷新禪林風氣、維護宗旨的同時,沒有迴護自家門庭的作為,所提出的一種質疑吧!而密雲與漢月二人所保持的良好關係,也於崇禎七年(1634)起了變化。

  密雲聞漢月提唱《智證傳》,恐禪風為之轉變,故連續二年(崇禎六年、七年)去書規勸漢月,[35] 而漢月亦於崇禎七年十二月復書予密雲,陳述自己的見解和提唱的苦心。書云:

竊惟法門事大,任荷自心者,苟非深得祖宗的骨之髓,那可承虛接響,喪我兒孫﹖中外洶洶之議,何足知此血心哉﹖蓋以法門建立之密,千古萬古不能撲破。藏謂宗旨未破則臨濟猶生也,那可以一時舉揚之不易,承接之無人,便欲越過此宗,別行坦路耶﹖覺範曰:此如衣冠稱孔門弟子,而毀易繫辭,三尺童子皆笑之。其言痛切可為寒心。唯望和尚洞此至愚之誠,鑒其玄要之請,俾後世興起之人,確有本分之據。勿使狐狼野犴溷同獅吼,則佛祖幸甚!法門幸甚!子孫幸甚![36]

  沒想到卻因此引起密雲反感,認為漢月執意不改,而有《七書》[37] 之作,甚至後來還有所謂《七闢》、《三闢》的事件發生,這是漢月晚年與密雲關係的演變。除此之外,漢月於天啟五年(1625)著作的〈五宗原〉一文,其中之主張與論點,也是促使密漢二人關係轉變的原因之一。[38] 崇禎八年(1635),漢月圓寂,其與密雲之間的論辯,並沒有因此而結束,反而因為雙方門人的介入,使得事情更加複雜化,混淆了漢月與密雲之間論辯的真正目的。[39]

  崇禎十二年(1639),密雲於虎丘禮紹隆祖師之塔以後,吳越地方有力之人士爭相供養,於是密雲留止孫集公園,時問道者如市,相傳密雲此時之說法記載成《梅溪錄》[40] 問世。而此時,漢月之高足繼起弘儲(16051672)、具德弘禮(16001667)亦追隨在側。吳越之護法們與天童尊宿相會,彼等向密雲進言,請消釋天童與三峰之間的論諍,密雲特地為此上堂,說明從前葛藤一時斬斷,祖孫父子一志同心共挽道法。[41] 崇禎十五年(1642),弘儲將《七書》重梓流傳,希望闡明密雲的真意,讓世人明白密漢父子之間一連串的論辯,並非諍事。[42]

  密雲與漢月之間,誠如黃宗羲(16101695)所言:「師弟之訟,至今信者半,不信者半。」[43] 若不是後來雍正以世俗帝王的身份干預法門之事,「密漢之辯」經過一些時日、出現一些不同的聲音之後,總會歸於消寂,而不致釀成「撤鐘板」[44] 的嚴厲處置,也不致變成禪宗史上的一件特例吧!

三、門人弟子

  三峰派的第二代龍象極多,其中又以繼起弘儲、具德弘禮二人具有承先啟後的傑出成就,與漢月並譽為「佛法僧三寶」[45] 。

而第三代的晦山戒顯(16101672,弘禮法嗣)、第四代的宙亭紀蔭(生卒不詳,弘儲法孫),均因著作流傳於世而不朽。今分述於下:

(一)繼起弘儲

  弘儲於二十五歲時從漢月剃染,越三年獲印記。博通內外,威儀凜然,海內宗仰,歷住名藍古剎十六處,於蘇州靈巖山最久,閎暢宗風,最極人文之盛。

  晚明之際,法門紛擾,弘儲既悲宗風衰息,復痛同門相諍,故不辭辛勞,曲為調停。如其復徑山費隱通容之書信中云:

儲頻見諸方聚訟盈庭,紛紜溢路,未嘗不寢食徬徨,撫脾浩嘆。蓋法門至今,譬之尪羸久病之夫,若更投以攻擊之劑,則元氣頓盡,亡可立待,焉能冀其浸昌浸隆乎﹖此二十年痛心疾首,欲使天下咸歸無竟之風,盡坐柔和之室,吾祖之道久而愈光,雖赴湯蹈刃,亦所不辭。承紳士殷勤致懇,謂兩家所信諒者惟儲一人,故不自揣,越俎而治,得邀佛祖之靈,俾法門不致瓦裂,則彼此幸甚![46]

  可見弘儲居中調停的苦心。而其努力的結果,已如上所述,密雲再度與三峰一門和合。時人於此對弘儲亦有評讚,如覺浪道盛〈靈巖夫山儲像贊〉中云:「濟下已仆之宗,決不可無天童,又不可無三峰,更不可無夫翁(弘儲),……問誰為靈巖知己,莫不是棲霞老儂(覺浪)」[47] 覺浪為曹洞宗師,亦當時巨子,無所偏倚,其讚弘儲,更可顯見弘儲之襟懷。

  弘儲調停天童、三峰之論辯後,本身亦引來許多糾葛,如「天童塔銘」、「密雲彌布匾」等諍事,[48] 讒構間作,橫遭非難,弘儲為法忘身,委然順受。

  弘儲於宗門、於故國,一以忠孝作佛事,足堪比擬宋之大慧宗杲,[49] 而門多忠義,易為不喜者嗔,亦不足為怪。其著作甚多,然於雍正貶黜三峰宗派時,多被焚毀,現已大半不傳,僅遺《南嶽繼起和尚語錄》十卷、《南嶽單傳記》一卷、《南嶽勒古》一卷行世。[50]

(二)具德弘禮

  弘禮久住靈隱,與弘儲齊名。其演暢宗風之盛況,可由《宗統編年》之記載見知一二:

靈隱門庭甲天下,學眾滿數萬指,不減南彙佛海時。具大方便,有大慧、圓悟不及施之手眼;至沈幾駿發,則又度越於古雲門。真欬唾迴天,揚眉倒日,故能擔荷如來,稱後勁諍子也。[51]

  其法嗣晦山戒顯(16101672)為之撰著行狀時,描述弘禮受請至江北的情形云:

師受江北請,轍環一轉,萬人擠擁。時適盛夏,揮汗成雨,至洗浴水一時呷盡,宋元以來,法門罕見。[52]

  其盛若此。而由此亦可見三峰禪法在當時流行的景況。

(三)晦山戒顯

  晦山戒顯,是明末遺民中出家為僧之著名者之一。精於戒律,學問淵博,為世所稱。晦山得法於弘禮,為漢月之法孫。弘禮曾對晦山言:

綱宗者,人能講,吾能用。先師(漢月)當日鉗鎚,晚年始獲其益,此即我三峰家法也。[53]

  故晦山之禪法「以臨濟七事鉗鎚衲子,號為毒辣」[54] ,其教化之盛況「入室者甚眾,皆天下之英俊,化行江楚數千里。」[55]其著作《禪門鍛鍊說》[56] ,主張真禪者應重視綱宗,依止師承,務徹古人堂奧。而師家鍛鍊學人之器,在於善用竹篦子。《禪門鍛鍊說》一書機法兼備,此正是漢月禪法特色之一,[57] 可見晦山除了繼承漢月以下一脈相續的宗法,更加以整理、實踐和宣揚,後人得以因此見三峰禪法之面貌,晦山實功不可沒。

(四)宙亭紀蔭

  紀蔭,字湘雨,號宙亭,嗣法卑牧式謙,為弘儲之法孫。紀蔭少時精通儒術,深得文字三昧。參謁弘儲於靈巖,弘儲道譽甚高,紀蔭承弘儲心印,亦聲名大起。

  弘儲曾因佛祖紀綱、宗師血脈之傳續,以紀述家之體例未精,或徵采蹖駮,未足為千古正傳而欲著法苑春秋,後未能如願。紀蔭因而博采經史釋乘,仿朱子綱目體例,完成《宗統編年》一書。記載起自釋尊,終迄於康熙二十八年(1689),上下二千六百四十年。內容紹述宗風之次序,授受法印之機緣。關於重要事蹟有論疑者,則自為註以發明之。其謹嚴完全遵守史傳之法,堪稱法苑之龍門,緇林之實錄。

  紀蔭雖為弘儲法孫、三峰後裔,然對於天童、三峰有關「臨濟宗旨」之論辯事,其評言云:「非天童無以見臨濟之廣大;非三峰無以見臨濟之精微。」時人陸鼎翰於〈宗統編年跋文〉中,稱其於二家互相成褫之經過作公允的結論,乃正知見胸襟之顯現。[58]

  三峰一門龍象輩出,明末清初之際,廣為潤化吳越之地,於禪林中具有相當之影響力,此是漢月繼往開來的成果,顯現漢月於晚明禪林中的重要地位。



  [1])   漢月五歲時,聞其父為門下士講《孟子》,至「浩然正氣」一節,彼時年幼的漢月方剝栗欲食,聞此即投栗而起,神思慨然。剛正之性格,似與生俱來。除此之外,且又心地仁慈,自幼即不忍傷物命以為食。嘗因蘇氏先輩之言:「孺子欲為蓮池耶?學其放生。」而遍索雲棲放生雜文而讀,流涕曰:「不異我意」。以上均見《語錄》頁175

  [2])   漢月嘗言:「茲(出家)大事,我不欲同俗草草。……童真入道,吾教所重,然往往有未成人徑為大僧者,凌節而登,終未盡善」時國學薛敷教(武進人,萬曆十一年(1583)進士,與顧憲成、高攀龍講學以終。)聞而奇之,為鬻僧牒。參《語錄》頁176

  [3])   見潭吉著〈天壽聖恩藏禪師行狀〉(以下稱〈行狀〉),《中國佛寺志(42)鄧尉山聖恩寺志》(以下簡稱《聖恩寺志》)頁116

  [4])   《語錄》頁177

  [5])   參《年譜》二十三歲至二十七歲之記載,《語錄》頁177-178

  [6])   關於《高峰語錄》給予漢月禪法之影響,可參本文第三章第二節。

  [7])   〈行狀〉,頁116

  [8])   《語錄》頁178-179

  [9])   唐代趙州從諗禪師的機語,亦是著名公案。事見《五燈會元》卷4:「人問:萬法歸一、一歸何所?師曰:老僧在青州作得一領布衫重七斤。」《嘉》冊24,頁76上。

 [10])   同上。「人問趙州禪師: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師曰:庭前柏樹子。曰:和尚莫將境示人。師曰:我不將境示人。曰: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師曰:庭前柏樹子。」《嘉》冊24,頁75中。

 [11])   《五燈會元》卷15:「人問雲門文偃禪師:如何是佛?師曰:乾矢橛。」《嘉》冊24,頁246下。

《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》(以下簡稱《臨濟錄》)亦記載臨濟上堂云:「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,常從汝等諸人面前出入……無位真人是什麼乾矢橛。」《大正藏》(以下簡稱《大》)冊47,頁496下。以上三則公案之機鋒所在,乃啟示學人切勿尋言逐句,不可陷於知識見解、情念意想之上,應擺脫一切,當下悟入。後世禪林常有拈提。

 [12])   汾陽善昭禪師頌「三玄三要」之偈:「三玄三要事難分,得意忘言道易親;一句明明該萬象,重陽九日菊花新。」參見惠洪著〈臨濟宗旨〉,《嘉》冊20,頁620下。

 [13])   《語錄》頁63

 [14])   《語錄》頁63

 [15])   根據〈行狀〉記載:「(漢月)嘗參三玄要四十餘日,心不異緣,……乃歎曰:使我有師如汾陽輩,當不致十年墮荊棘歧路矣!言畢泣下。……與覺範(惠洪)所著臨濟正宗符合一契,如五百年前對面親印,遂欣然奉高峰為印心,覺範為印法。且傷覺公無後,意欲遙嗣之。」見《聖恩寺志》頁118-119

 [16])   後人將蓮池、紫柏、憨山、蕅益稱為「明末四大師」,此說不知始於何時?然相沿至今卻未見有人說明為何如此稱呼。不過此四人的共同點即是「不屬任何宗派」。

 [17])   參江燦騰,1990,頁177-178

 [18])   在憨山生命的最後階段裡,對於戒律再三的講說,是其重視禪堂僧徒行為規範的表現。參江燦騰,1990,頁184

 [19])   詳細內容可參本文第四章第一節「抉擇『祖師禪』與五家宗旨之關係」一項。

 [20])   錢謙益早期與漢月相交甚善。萬曆四十五年(1617),憨山自五乳至雙徑,後抵海虞,錢謙益以儼然一地方護法的身分,與漢月共侍憨山。(《語錄》頁182)萬曆四十七年(1619),廬山居士邢梅陽請漢月移住廬山歸宗寺開堂說法,憨山也函邀漢月前往。錢氏竟書堅決勸留漢月,其書云:「敝邑佛法衰微,賴漢師力振宗風,衲子中始知有本分下事。今聞邢公與師(憨山)將遂邀往匡廬,一二有血性男子,空群而行,是不特撤三峰法席,並撤此方佛法也。」以為漢月若往廬山,無疑是撤海虞之法席,漢月於是作〈辭歸宗書〉。(參《語錄》頁183

 [21])   〈行狀〉,《聖恩寺志》頁119-120

 [22])   〈行狀〉,《聖恩寺志》頁122

 [23])   〈行狀〉,《聖恩寺志》頁122

 [24])   《語錄》頁108-110

 [25])   《會稽雲門湛然澄禪師語錄》卷五,《嘉》冊25,頁630中∼631上。

 [26])   同上卷六,《嘉》冊25,頁636上∼中。

 [27])   《天界覺浪盛禪師語錄》卷八,《嘉》冊25,頁723下。

 [28])   《語錄》頁186

 [29])   《語錄》頁182

 [30])   根據〈行狀〉及《五宗救》(《佛教大藏經》以下簡稱《佛》頁687)記載,密雲遣人送衣並附書一封,於丙寅冬(天啟六年)送至安隱寺。此書之內容及拈香一事,漢月《年譜》亦記在丙寅,而送衣一事卻記在丁卯;另《宗統編年》「丙寅六年」條,亦載密雲送衣一事(《卍續藏》冊147,頁232a)。恐是《年譜》誤記,今依〈行狀〉。

 [31])   木陳道忞《北遊集》卷三,《嘉》冊26,頁295上。

 [32])   關於密漢二人師承源流授受之詳細過程,可參連瑞枝,1996,頁175-179,本文於此不再贅述。

 [33])   關於此點,密雲予漢月的書信中亦提到:「吾徒命貫之齎儀,雖是分當,亦是分外。何以彼此既忝為佛祖兒孫,惟以道契為主,豈可以勤省儀供為事而云慢惰哉?」《嘉》冊10,頁83中。

 [34])   《費隱禪師語錄》卷十一,《嘉》冊26,頁164中。

 [35])   詳細內容請參見第四章第二節。

 [36])   《語錄》頁145;《宗統編年》卷三十一,《卍續藏》冊147,頁235a

 [37])   或有稱之為《天童七書》,今已無法見其全貌。

 [38])   〈五宗原〉一文雖早在天啟五年成書,天啟六年(1626),漢月使行圓上人將新刻送至密雲處(參《語錄》頁186,然現存版本中,均以祟禎元年(1628)為其初刻年代)據說密雲並未予以披閱,對於此點,《五宗救》曾提出質疑云:「獨〈五宗原〉一書,入手五、六年,云今始見,豈理也哉?」(《佛》冊110,頁686)惟密雲似乎於祟禎二年冬患痢病,久為其後遺症所苦,無法閱讀〈五宗原〉也是事實(《佛》冊110,頁686)。然密雲復書中(自註祟禎三年春)曾提醒漢月注意此事:「目原之一字,……第恐不出六祖道知解宗徒,不得不說破耳。」此時,少人提及〈五宗原〉。直至祟禎七年,漢月作「五宗哭」詩,才有對〈五宗原〉作譏評的現象。

 [39])   關於《七書》、《七闢》、《三闢》與雙方門人之介入的情勢演變,長谷部幽蹊

  1984,頁1415)的研究值得參考,今錄於下:

  「祟禎八年,漢月結束了他波瀾多難的生涯,一般以為密漢的論辯至此也應該停止了,可是《三闢》一書卻在翌年公諸於世。此時木陳道忞為之序曰:『此駁漢月藏公之書也。』密雲之門人正式參入此一論諍是在漢月逝後的這一年開始的。漢月之門人潭吉弘忍認為,對已逝的漢月覆加論難實屬不當,且是不道德的行為。潭吉雖然確認在漢月生前住安隱之時,密雲寄來的信確實是屬密雲本人之手蹟,但對於闢書即說不知,而將之解釋為『旁觀喜事之人媒孽而為之者』。……若從密雲寫給漢月的七書是事實的角度看來,如潭吉所說的,後來的《七闢》乃假借密雲之名的偽作,那也是有可能的事。若真如此,那祟禎十五年,弘儲重刻的《七書》和《七闢》之間,在內容上應是多少有所不同的。……潭吉視《七闢》、《三闢》為偽書,所以才特意以《五宗救》問世,做出反論的吧!又具德禮、仁庵義二師也加入本書的纂集之列,可以說此書是三人的合作而成。由於此書是在祟禎十一年印行的,所以是受到《七闢》、《三闢》之批判後才作的沒錯。在當時該地的教團中,以一法孫之陋,欲論難聲名甚著的大師翁,想必是戒慎恐懼、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才對。所以潭吉等三人想必是有相當程度的確信,才敢如此為文的吧!只是約莫在同一時期(祟禎十一年),卷首收錄有密雲手書之緣起的《闢妄救略說》也隨之公諸於世。本書引出《五宗救》之文句,逐一加以論駁,可見是在《五宗救》刊出之後才作的。……若真如此,密雲之《闢妄救略說》真能在祟禎十一年中完刻嗎?甚感疑惑!關於《闢妄救略說》之作者的可疑點,可參第五章前言註3

 [40])   此書今已佚失。

 [41])   事見《宗統編年》卷三十一,《卍續藏》冊147,頁238b

  「時舊檀護咸趨侍,法孫三峰下祥符儲(繼起弘儲)、雲門禮(具德弘禮)等,皆追隨。護法王金如、周君謨、張二無、祈季超等,及天童諸尊宿,共白和尚言:『法門不應異同,當消釋之。』和尚特上堂,將從前葛藤,一時斬斷,祖孫父子一志同心,迴挽道法。」

 [42])   弘儲重刻天童七書三書序云:「弘儲於祟禎癸酉(祟禎六年,1633)在萬峰侍者寮見此錄,嘆曰:『大人哉用處乃爾爾』,丙子(1636)、丁丑(1637)見此錄廣布鄉邑,逮壬午(祟禎十五年,1642)以後,問之來學,禪林中流行漸少。……慮其日久湮沒,隨命刷印房重梓流行。弘儲生平逆順因緣,一切消歸向上,即先三峰和尚前後復言,慮不知者謂事屬於爭,概不行世,茲刻蓋以昧昧然傳天童者,唯恐是書之不行,道豈有是非勝負乎哉!」(參見陳垣《清初僧諍記》,197715,頁245之引文)。由此可知,《七書》和《七闢》之間是有所區別的,因為弘儲不可能偏好這部傳說中打擊三峰派的書。其中之推論亦可參長谷部幽蹊之研究(1984,頁16)。

 [43])   〈蘇州三峰漢月藏禪師塔銘〉(以下簡稱〈塔銘〉)收於《黃梨洲文集.碑誌類》頁287

 [44])   參第一章註2

 [45])   《宗統編年》卷三十二,《卍續藏》冊147,頁250b云:「鄧山(漢月)、靈巖(弘儲)、靈隱(弘禮),海內稱佛法僧三寶」。

 [46])   《宗統編年》卷三十二,《卍續藏》冊147,頁245a

 [47])   《天界覺浪盛禪師語錄》卷十一,《嘉》冊25,頁744下。

 [48])   詳見陳垣《清初僧諍記》卷二〈天童派之諍〉。

 [49])   清名士全祖望為弘儲撰碑銘,如此稱讚。蓋明亡之後,弘儲寄懷故國,每值國難日,必素服揮淚,北面涕拜,二十八年如一日,其志節,世出世間,罕有倫比。參朱哲(1992,頁20

 [50])   以上均收錄於《嘉》冊34

 [51])   《宗統編年》卷三十二,《卍續藏》冊147,頁250b

 [52])   參見陳垣《清初僧諍記》卷三〈新舊勢力之諍〉之引文。(197715,頁249。)

 [53])   吳偉業《梅村家藏稿》卷五十一〈具德和尚塔銘〉,《四部叢刊》之89,頁226下。

 [54])   徐增〈晦山和尚詩文集序〉,參見林元白(197715,頁98)之引文。

   另者所謂「臨濟七事」其內容為:

  一殺人刀:斬犀截象、伏屍萬里。二活人劍:鋒鋩不犯、絕後再甦。三肘後符:鎮掃山河、掃除魍魎。四影身草:龍睛莫睹、天眼難窺。五掣項索:放去收來、束妖縛魅。六耀眼鏡:隨手拈出、奪目換睛。七奪聖劍:掃除玄解、不居尊高。

   以上資料錄自《五家宗旨纂要》卷上,《卍續藏》冊114,頁259a

 [55])   徐增〈晦山和尚詩文集序〉,參見林元白(197715,頁98)之引文。

 [56])   《禪門鍛鍊說》,是晦山模仿孫子論用兵之道的方式,以十三章的內容,說明其於訓練禪眾的態度及經驗。分別為:(一)堅誓忍苦(二)辨器授話(三)入室搜括(四)落堂開導(五)垂手鍛鍊(六)機權策發(七)奇巧回換(八)斬關開眼(九)研究綱宗(十)精嚴操履(十一)磨治學業(十二)簡練才能(十三)謹嚴付授。全書收錄於《卍續藏》冊112

 [57])   有關漢月機法兼備之禪風,參第四章。

 [58])   參見《卍續藏》冊147,頁256a